张小庆当产品经理了。
尽管张小庆很高兴,但实事求是的说,如果他当不上这个产品经理才是失败。第一是金鹏的职责发生了变化,随着公司的扩大,金鹏需要管理全部的技术人员,事务性工作越来越多,另外也是最重要的,公司新产品的销路并不好,离预期差得很远,上半年只有普科一个单子,当时公司还能靠去年签下的项目维持,但到了下半年,以前的项目基本上都收尾了,新项目却还没有踪影,这样,公司需要金鹏去经常参与售前工作,需要一个技术好又沉稳又懂业务的人,这样的人除了金鹏没有第二个;第二是孙伟走了,除了金鹏,张小庆成了产品部资格最老的人,按照中国人论资排辈的话,也该他了,看很多大公司的高层管理,无一不是把曾经的同事都熬走才有了今天的位置,坚持才能成功;第三是张小庆本身做得还可以,好学,热情,经常在公司分享技术知识,还翻译了一本技术书,这些都是金鹏喜欢的。所以综合以上因素,张小庆当上产品经理是正常,当不上,只能说做的太差。
张小庆重新忙起来,之前曾经有段时间他对公司很有情绪,因为打卡的事情,他不再加班,周末的时间他在捣鼓一个Javascript的流程设计器,但是遇到了很多的困难,最大的困难就是很难找到一个所有浏览器都兼容的绘图方案。现在,新的职位让他感到责任,他又开始加班了。激励一个人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就是放手给他更大的责任。小公司的产品经理和大公司的产品经理不一样,在大公司里,产品经理只是负责产品的需求和规划,与客户和项目经理打交道,但在小公司里,这是一个全能职位,首先你需要确定产品一段时期需要开发的功能列表,然后你需要分配任务带领一个团队完成这些功能,最后你还得是团队中技术最好的人遇到问题你得解决。
张小庆首先决定将产品代码好好的整理一次,之前由于计划乐观后期赶工期的原因,代码变得混乱,膨胀的很快,由一个单一工程拆分成了多个互相依赖的工程,不再有静态检查,也不再有单元测试,有一些文件甚至已经超过2千行。张小庆花了好几个周末来重新整理这些代码并在团队中统一代码风格,但他很快发现,与写代码相比,最困难的是和人打交道。最开始,新产品的开发是技术驱动的,更换了整个产品的技术框架,至于功能,则是原封原从老版本移植过来,那段时间,他们是封闭的,一边使用老版本列出功能列表一边使用新的技术实现;后来,产品发布,在实际项目应用中,BUG被源源不断的发现出来,他们主要的工作变成了修复BUG和增加项目部反馈需要的新功能,那时,金鹏还在,由他决定做什么不做什么,没有外部的干扰;现在,张小庆接手了,每天不再是只写代码,还需要经常和项目部讨价还价,而他又没有金鹏的权威,于是,需求变成了每天和项目部心烦意燥的打交道,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并且,都很紧急,排定的优先级根本没用,总是被打断。张小庆觉得,项目部对产品部的依赖太重了,客户要求一个新功能,只要涉及一点点平台功能的增强,项目部就立刻将需求转到产品部,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这是你们开发的代码,我们不懂,可是,产品代码早就对项目部开放了,另外,产品的技术支持似乎总是不够的,有一次,一个项目部的程序员一个配置文件写错了,导致系统不能正常工作,他根本不看日志,就直接说是产品的BUG,张小庆过去看了,找到原因后有些生气,但他也没有办法,招人困难,项目部很多人都是不那么满意的,都是凑合着使用,再说,给人家的工资也不高。
尽管公司人数并不多,但产品部和项目部之间的矛盾是存在的,张小庆以前没有太多感觉,现在,感受一下子深刻起来。项目部觉得产品实现的不成熟,在实际项目中,总是有这样和那样的功能没有完成,还有就是BUG太多和技术支持不够。产品部觉得项目部的程序员似乎不能自己解决问题,一有问题都往产品上推责任,产品部的人都成了救火队员,他们觉得所谓的项目需求不就是一些功能模块,而这些功能模块在抛除掉基础模块支持后只是简单的增删改查,建张表,应用代码生成器生成脚手架代码,再修修改改就可以了,他们的兴趣在增强产品的新特性,例如对全文检索的支持,对产品运行期性能的监控,分布式扩展部署等等。张小庆有时候喜欢访问一些竞争对手的网站,在那里,他总是被他们的产品特性打击的自叹不如,他感到自己做的产品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做,而又根本没有时间去做。终于有一天,在一次程序员聚会里,他认识了另外一家做相似产品公司的产品经理张映,张映他们公司是大公司,经常在杂志上做广告,他问了张映他们的产品,问了自己觉得很酷的几个特性。听完张小庆的话,张映突然笑起来,说,网站上的宣传你也相信吗?
张小庆说,没有实现也能打广告?
张映说,那是市场部的需要,再说,如果用户真的需要这些功能,我们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做。
张小庆又问了张映他们产品销售的情况,张映说,基本没有销售,都是我们按项目给他们做。
原来都一样,张小庆想,本来想做产品公司,最后还是变成了项目公司。为什么会这样?是环境变了吗?还是其他原因?张小庆想起了科技动力03年刚发布产品第一个版本时的荣光,那段时光看起来永远都不可能再来了。为什么呢?首先,需要知道公司产品能够给客户带来什么样的价值,产品能够给客户带来什么价值呢?是的,对于协同办公和电子政务类的应用,使用该产品能够快速实施,产品本身包括了工作流,包括了内容管理和门户,还包括了很多开箱即用的业务模块,此外,对于开发人员,能够马上生产出脚手架代码,提高生产力。接下来,需要知道产品的客户会是那些人呢?有两类客户,一类是大的系统集成商,他们拿到项目后会购买产品以减少成本,另外一类是小的软件公司,他们通过关系外包到项目,却没有足够的人力和能力完成,那么,采购一套成熟的产品也是明智之举。可是,为什么产品提供的价值没变,所面向的客户也没变,怎么就销售不出去了呢?这就需要比较当时和现在的环境变化了,03年的时候,正是java正火的时候,大量的应用正从CS结构向BS结构迁移,而国内的java公司和程序员还很少,此时推出基于java的WEB应用必然会具有技术上的优势,另外,国内的电子政务应用也正是从03年的时候开始兴起,大家都没有太多实施经验,而产品所包括的不仅仅只是一套开发工具,而是包括了门户和内容管理的整个解决方案,这两个因素叠加起来,产品不火才怪;而现在是07年底,07年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呢?满大街的都是java公司和java培训机构,java已经不构成技术门槛,而像工作流这样的产品,开源世界已经有应用非常广泛的产品了,东西没变,但时间将它的技术含量降低了,另外更重要一点是,协同办公应用也开始烂大街成熟了,一些公司消失了,一些公司做大了,经过几年的发展,大的公司必然都有了自己的积累,有自己通用的库,而对他们来说,在这些通用库上开发一套自己标准的开发平台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此时,如果整个解决方案都外包反而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张小庆知道,有家老工作流公司就向很多大公司出售了产品的源代码,也有公司找科技动力谈过,但没有合作,这样,客户中的大公司消失了,也是最主要的客户消失了,接下来的小软件公司,几乎是有一单没一单,本来钱都不多,技术支持就能把人耗死。于是,这两个因素加起来,产品卖不出去就毫不奇怪了,但公司还要生存下去,就只能自己接项目做。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需要抓住正确的时机,早了,替别人铺了路,晚了,别人已经玩大了,没了机会。
如果公司发展最好的时候没有分裂多好,张小庆想,但他很快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笑起来。历史已经证明,同甘苦易,共富贵难,所谓伟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公司了。那么,以现在的情况看,当初重写这个产品也许是错误的,更好的方法是在老版本上增强?马后炮谁都会,公司现在要怎么发展呢,找个大公司,刚好他们在协同办公这块没有经验,搞好关系,形成良好的合作关系,这样应该不错,最后再被收购,就完美了。张小庆再一次笑起来。
大公司王总没有找到,他找到了一个叫中小企业联合会的组织,这个组织的头来公司张小庆见过,光头,中年人,说话大大咧咧,满嘴跑火车,让他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个军方信息中心主任。光头说,我们明年初要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中小企业高峰论坛,在人民大会堂,光头强调到,王总在那里点着头,说,是;光头说,我们邀请到国家部级的领导出席,部级领导,光头强调到,王总在那里点着头,说,是;光头说,上千家企业老板出席,都是付费的,上千家,光头强调到,王总在那里点着头,说,是;光头说,所以你们帮我们做这套系统实际上是在为你们做广告,想想吧,那么多企业家,还有部级领导,演示完毕时打上你们的logo,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广告效应,光头强调到,王总在那里点着头,说,是。
光头走后,王总有了动力,王总总是充满激情的,他又一次说,加油啊,同志们,搞好了我们后半辈子就不用干活了。这是不知道第几次听王总这么说了,张小庆有些麻木,他对那个光头怎么也提不起好感,怎么看都像一个骗子,拉个关系让领导露个脸,然后就开始骗那些企业们的钱了,人民大会堂,怎么听都应该是个神圣的地方,但似乎是人不是人都能在里面开个会,张小庆想起来,在路边里,那些壮阳粉就在里面开过发布会。张小庆问了王总,给我们多少钱?王总反问,钱,不要提钱,人家帮我们免费做广告呢。原来是免费的。
给中小企业联合会做项目是坏事也是好事,坏事是可能被骗了,好事是产品部有了一个机会来做项目,张小庆挑了一个模块告诉王总他们来做,他决定做出一个示范模块来。这是一个发文模块,被无数项目做烂的模块,张小庆团队现在一共有5个人,除了他自己,还有4个人,其中秦涛是技术最好的,毕业于天津大学,张小庆真是很难相信金鹏是如何将他搞到手的,杨柔则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就坐在张小庆的旁边工位,喜欢问问题,最开始的问题比较初级,但很快,她就学会了,学得很快,张小庆想,一个女程序员已经难能可贵了,一个聪明的女程序员简直就是稀有动物。每次张小庆帮杨柔调试程序的时候,杨柔都会去张小庆的工位把他的水杯取过来,然后倒满水,放到张小庆的手边。这次,张小庆他们将所有与发文相关的文档都收集起来,叫上了刘哥和杨晓,画出了mockup,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们评估了工作量,最后发现竟然需要2个人月,张小庆自己也很吃惊,因为之前他也是认为那些项目模块只是简单的增删改查的,他意识到,所有技术最后都是来解决现实问题的,不管这种技术如何先进,如何有生产率,当你熟悉它后,就会发现真正影响进度的还是要解决的现实问题本身,你对这个问题的熟悉程度,你对这个问题的理解程度,都会影响到后边的实现,此时采用何种技术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公司不大,每次有新的程序员入职,金鹏就会叫上所有的程序员一起吃个饭,张小庆突然注意到,每次吃饭,杨柔都会坐到他的旁边,每次上菜时,她都会先帮自己细心的夹菜,这个细节让张小庆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杨柔是个温柔的姑娘。
快到年底,又是一年,张小庆的工资涨了1千块,这样,每个月他就能收入7千块了,抛开一个月工资回家,年底能够攒到1万块钱,不过,金鹏也委婉的表示,公司今年的效益不好,年底可能就没有奖金了,张小庆能够理解,他突然在想,都说小公司3年是个坎,这个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第一年公司通过原有客户发展的比较好,第二年公司开始扩张做出乐观的计划和投资,第三年原有客户消失新的客户开拓困难而由于第二年的乐观扩张公司就此陷入困境。
在潇湘府,张小庆把涨工资的好消息告诉了王晓丽,每个月,他们都会在西三期的潇湘府打一顿牙祭,一般情况下,他们会点两个菜,一个特色菜,一个青菜,两碗米饭,一共不超过50块钱。张小庆其实并不在意一顿饭多少钱,他在意的是终于有一天能够不用做饭和刷碗,但王晓丽在意,她规定一定不能超过50。我们得攒钱买房,她提醒张小庆说。这次,饭吃到中间,王晓丽突然说,我们结婚吧。张小庆被王晓丽的这个提议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磕磕跘跘的说,不急吧,我们都还年轻。王晓丽说,年轻的是你,我已经不年轻了。过了这个年,张小庆25,王晓丽就28了。张小庆这才发现当初所谓年龄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就是个问题了。张小庆是不想结婚的,起码在吃这顿饭的时候是这样,于是,他就不再说话,默默吃着饭,王晓丽没有等到张小庆的回答,叹口气,扔下筷子,说,吃饱了。
真的要和王晓丽结婚吗,张小庆第一次问了自己。自己真的爱这个女人吗?其实这个问题王晓丽也问过自己,当时自己的回答是和你在一起能感觉到一种亲情,没有骗人,这就是自己的真实感觉,没有那种所谓触电般的爱情感觉,真没有,当时只是觉得应该找个女朋友,于是,她就出现了,至于她比自己大也没关系,也多少有和王碧薇赌气的意思在里边,没有心跳的感觉,一切感觉就像一杯白开水,经过了18层过滤了的那一种,没有一点心里的波澜,那么,自己爱她吗?也许是不爱的,只是两个人都觉得要谈个朋友而已吧。可是,自己为什么又经常挂念着她,在车站等她下公交车,然后驮着她一起回家,一起买菜,一起做饭,有时等的时间长一点,就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她母亲生病那些天,她晚些回北京,突然就觉得心里空空的,这些感觉不是骗人的,那么这是爱情吗?不,似乎不是,应该是亲情,但是,为什么,那么多爱情小说里,又说这是爱情呢?妈的,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就没有和程序一样的精准定义呢?另外,结个婚真的一定需要爱情吗?又有谁那么走运,真的和爱情结了婚?
她脾气不好,说什么事都是命令的口气,一点都不温柔,张小庆想,很多事情,为什么不能换一种说法呢,衣服忘了翻过来晾,撒个娇,说辛苦翻过来晾呗,多好,她不,她总是很生气的说怎么又忘了翻过来晾每次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上次她弟弟过来找工作,最后一句话差点没把张小庆憋死。不喜欢看书,也不怎么喜欢看电影,张小庆带她看过两次电影,一次是《哈利波特》,一次是《变形金刚》,第一次她睡着了,第二次她也睡着了,她唯一喜欢的就是看后宫剧,说,我们公司就是这样的,勾心斗角,她认为同事间不存在友谊,如果勉强存在像友谊样的东西,那只是没有利益冲突罢了。张小庆最初的梦想是去微软和IBM,王晓丽耻笑了他,说,真单纯,现在这社会挣到钱才是真的。怎么说呢,王晓丽给张小庆的感觉就是,很现实。在家人面前,她经常展现出一种北京的优越感来,家里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北京这也好那也好,如果一种有名的牌子在家里有卖,她会说那一定是冒牌的,只有北京的才是真的,上次王刚来,她嘲笑了他的衣服,但王刚不知道的是,她姐姐穿的衣服其实都是在集市里淘的,比他的便宜太多了。同时,她又是敏感的,她最受不了家里人拿她和其他人比,比如张芳有时会说她们村里有个人在北京做的不错,一个月能赚好几万,过年回家时还开了辆小轿车回来,王晓丽立刻就能从她妈的语气中嗅到一丝比较的异味,她尖刻的讽刺她妈妈,你怎么知道他一个月挣那么多钱呢,他亲口给你说了吗,你们就是会传,你传我我传你,本来几千块钱到你们嘴里最后就成了几万。张芳说,那小轿车总归是我亲眼看见的吧。王晓丽说,哎哟哟,QQ也是小轿车,北京这种车四环都不让进。高晨晨曾经和张小庆说过,说王晓丽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要理解她,她其实很不容易,家里条件不好,上大学都是自己借钱读的,工作后才把钱一点点还清,一个女人在北京,完全没有人照顾,全部靠自己,家里还经常要些钱,就这样,她还是靠自己的努力进了这个行业最好的公司,到这个公司里,大公司,关系又比较复杂,她不会搞关系,不会妥协,经理不给她派单,所有单子全靠自己去小区拉客户,就这样,产值还是在公司里排前几位,一个女孩,受着这些委屈,自己哭过很多次,又没有人可以讲,于是就一天天坚韧起来。张小庆相信高晨晨说的话,王晓丽的家庭情况也是他所担心的,他并不指望她的家庭多么多么有钱,农村的也没有关系,自己本来也就是个小县城的,问题的关键是王超和王刚,一个中年受到打击后就一蹶不振,几十年来完全靠老婆养活,天天打麻将,一个20多岁了似乎还没有长大,吃不了苦,还在混着,并且,他们都有依靠王晓丽的心理,向王晓丽要钱,让人看不到希望,而现在,张芳又病了。其实,王晓丽的展现优越感和敏感也和她的家庭有关,自从王超从单位下来回家后,她们家就落败了,一个曾经最风光的人转眼成了最落魄的人,成了需要老婆养的男人,被村里人背后嘲笑是免不了的,农村里,很多事就是面子那点事,从小被人们嘲笑的王晓丽变得敏感,她害怕别人拿她比,她连大学学费王超都拿不出,此外,她又成了王超心里唯一的希望,他和张芳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希望她能够多挣钱,好让自己在村里人面前找回失去多年的面子,于是,她就不停的强迫自己要好好干,多挣钱,当和家人打电话时,她需要表现出自己过得很好,而从心底里,她却又是憎恶这个样子的,她觉得很累,于是,她就一天一天的刻薄起来,处处表现出北京的优越来,北京很好,这也好那也好,你们的女儿没有给你们丢脸,只是,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北京的好多少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后来,高晨晨买了房,张芳口里高晨晨出现的频率开始高起来,村里人也都拿她们两个说事,村里人说,在北京算什么,买的上房子才是真的,于是,王晓丽再次需要证明自己了。
王晓丽有很多优点,她很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这符合张小庆的性格,只是,张小庆骨子里还有浪漫的一面,他会突然心血来潮,对王晓丽说,认识一年了,我们也去云南玩吧,徒步,才不到3千块钱,然后他开始认真的整理攻略,但,他们没有一次成行的,最后关头,王晓丽总是说有事。王晓丽只是在不忙的时候,去爬爬百望山,门票6元。一次,王晓丽生日,张小庆激动的对王晓丽说,我们去全聚德吧,来北京这么久了,也该尝一尝,然后再看场电影。一会,他就磨拳擦掌的拽着王晓丽往潇湘府外走,王晓丽却说,你和钱过不去吗,一句话浇灭了张小庆的情绪。王晓丽饭做的不错,很多菜,在潇湘府吃一次然后自己就琢磨出来在家里做出来了。家里很多该张小庆干的事她都给干了,客厅的灯泡坏了,给张小庆说了几次,他却总是记不住,答应的很好,手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键盘,最后,自己买了灯泡爬上椅子给换了,看见她换,张小庆这才停止写代码屁颠屁颠的跑出来,她叹口气,说,除了工作,你什么都不会。
第二天是周六,王晓丽要上班,出门的时候她对张小庆说,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不想结婚我们就分手,我和你耗不起。
终究还是没有在燕郊买成房,王晓丽的妈妈张芳病了,乳腺癌。这个农村的女人,一年前就发现自己的乳房有了个不大不小的肿块,她却并没有在意,村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私人诊所,看不出什么,到镇上医院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于是就没有管它,家里所有的农活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王超是什么都不做的,也做不来,王刚年龄还小,还处于混的年龄,谈了个小女朋友想结婚,于是,家庭的重担加上落后的医疗条件,肿块就一天一天的大起来。终于一天早上,突然就疼得起不了床,这才心慌起来,心里却这样想,为什么要检查?如果是恶性就是死,还不如不查,知道了死得更快,如果是良性就更不用查了。王超这时却突然捡起他遗失多年的丈夫的责任来,硬拖着妻子去了医院,直接去的是县医院,不是镇医院,可惜,他们去的是县中医医院。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医生简单号了个脉,问了问情况,就给开了一大堆的中成药,说是血瘀没事,也没有拍片。从中医院出来,张芳长长出了口气,原来是一场虚惊,只是小小几盒中成药就花了1千多块钱让她觉得心疼,就这样,在家里又吃了几个月的中药,问题终于严重了,短短几天,肿块变大的特别厉害,她还是自我安慰说人家老中医都说了没事,一家人还是继续过着生活:王超打着麻将、王刚耍着朋友、张芳干着农活,直到最后这事被她的妹妹偷偷告诉了王晓丽。
和王晓丽一起查完电脑,张小庆立刻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他们一起去了几家医院,几乎是刚说完情况,医生都下了诊断:正在扩散,要马上手术。王晓丽的第一想法是把张芳接过北京来治疗,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一想法,第一是怕时间来不及,第二是问了一下,4万多块钱在北京也就只够手术和一次化疗的费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根本就没有床位,要排队,还得有关系。这个结果多少让王晓丽很黯然,上了这几年的班,连母亲病了接来北京看下都做不到。张小庆安慰王晓丽,为什么要来北京呢,县医院是二级甲,也不差,再说,这是一个很常见的病,哪里都是一样的,在家照顾还方便些。王晓丽说,你懂什么,家里和北京怎么会一样呢,技术差远了,要不为什么连住院都住不上呢,只能怪我们没出息没有钱。几句话说得张小庆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晓丽请了假,张小庆也请了假,两个人一起回家。王晓丽给王超打了电话,说,在干什么呢?
王超说,在高头店子里。
王晓丽差点被气坏了,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打牌?!还没送妈去住院啊?!
王超说,你妈有什么病啊?
王晓丽说,癌症,你不知道啊,在扩散,你不知道啊!
活检的结果出来了,恶性。在拿到结果之前,尽管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却都存在着一丝幻想,也许搞错了呢,直到医生走出来,没有表情的说,是恶性的,淋巴上有扩散,好吧,你们走吧,报告一会儿我送病房。走出检验科阴暗的走廊,外边是一派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王晓丽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哭泣起来,这是张小庆第一次见王晓丽哭,这个一向表面强势的女人,突然就哭了起来。好半天,王晓丽的情绪才平息下来,她说,知道吗,我们家谁都可以得癌症,但就是不能我妈得,你说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啊。从小到大家里就全部靠她一个人,我爸什么事都不做,好不容易辛苦大半辈子要享福了,却得了这个病。她恶狠狠的说,其实,最该得这个病的是他。
手术完了紧接着就是第一次的化疗,需要做六次,一次在六千块钱左右。家里没有钱,王晓丽他们先拿了1万块钱,然后后续每次化疗前都寄六千。后来,王晓丽又让张小庆找了他在地区市医院工作的同学,将张芳转院到了市医院,张芳参加了农村医疗保险,按照规定,在县级市医院报销40%,在地区市医院报销20%,另外,对药物也有限制,第一次化疗结束时,王超去报销过一次,退回200多块钱,大多数的化疗药物都不属于报销范围。
尽管妈妈得病这件事让王晓丽很难过,但接受这个事实后,一些事情还是让她心情逐渐好起来。一是尽管淋巴上有癌细胞的扩散,但医生依然把癌症诊断为早期,这意味着有着比较高的治愈率;二是她高兴的看到王超又负起了一个男人应该负起的责任,这是她很久都没有看到过的事情,印象中,除去在砖瓦厂的那段短暂时光,这个男人从来就是一个不顾家的男人,除了麻将,他的生活中就没有其他,但这次,他跑前跑后,为张芳端尿端屎,晚上就睡地上,没有一句怨言,还想方设法的亲自在小餐馆里给妻子做饭。王晓丽对张小庆说,知道吗,关键时候还是要靠我爸,他是爱我妈的。第三是王晓丽的行为在他们村里被很多人说起来:你看人家王家闺女,真是孝顺,县里医院不看还要弄到市里医院去。在他们村,去年刚有一个人因为癌症去世,儿女都在外面打工,得了病却没有足够的钱治疗,最后确诊后只好接回家,就眼睁睁的看着人没了。
期间,张小庆去了一趟王晓丽的家,那是他第一次去她家。首先从县里坐了2个小时的车到了镇上,然后再坐1个多小时的车颠簸到山里,到山里的车一天只有两趟,他们幸运的赶上了下午的一趟,路是石子路,刚下过雨,泥泞不堪,但路两旁的风景却是非常的好,到处都是树木,那些树一看就知道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王晓丽的三间砖房就砌在路旁边,前面对着水库,最外边是猪圈和厕所,里面是个水泥院子,院子里打着一口井,然后就是三间大瓦房和两间厢房,厢房是厨房和堆放农具杂物的储物间,在厨房里,张小庆惊奇的发现这里还是小时候烧柴禾的灶。这房子修的早,那是还是王超风光的时候,院子、红砖、黑瓦,那个时候,人们走进村子,抬起头来的第一眼就是这间房子,你不得不注意它,但是现在,四周都盖起了两层和三层的楼房,它不再是眼睛的宠儿。
其他时间,张小庆和王晓丽住自己家里,张小庆的家就在县城边上,骑车十分钟能到县里,妈妈的腿不方便就在家做饭,每天,张小庆的爸爸负责送饭。王晓丽也是第一次到张小庆的家,学校盖的楼房,五层中的第二层,没有庭院,也没有水井,地砖、自来水和管道燃气。有一天,爸爸突然对张小庆说,对了,你同学肖东死了你知道吗?
张小庆说,肖东是谁?
好半天他才想起来肖东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威震天,这些年,他只记得威震天,倒忘了他的真名。他的第一反应是,威震天死了?他不黑社会吗?
爸爸递过来一张几个月前的报纸,在一个小角落里他看见了这么一行字:昨晚,我市发生一起斗殴事件,被害者肖东,绰号威震天,社会零散人员,在与他人斗殴中被刺中心脏,当场死亡。看完这则消息,张小庆突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并不是可伶威震天,他是在想人生命的无常,他还记得威震天的那句话,那个下午,威震天走进教室,脸上还淌着鲜血,说,别担心,现在是属于他们的,但未来是属于我们的。
余鹏对这个事情知道的更多,他说,什么威震天,就是一个傻X,太看重自己,也太看重义气了,小弟受了欺负,人都不带,一个人就去了,以为自己能搞定,结果被一群人围着砍,最后一刀刺中心脏,倒地就死了,小弟倒是跑了,还真以为未来是属于他的,傻X!
张小庆继续无聊的翻报纸,在报纸的第一版,他又一次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黄晶晶。这次的标题很醒目:热烈祝贺黄晶晶同志当选县共青团书记。张小庆想起来,黄晶晶曾经和威震天签过手的,这个事情让自己难过了好多天。他把报纸翻过来,那里,威震天畏缩在角落,已经没有了气息,再翻过去,这里,黄晶晶坐在主席台上,面色潮红,热烈鼓掌。张小庆想,威震天大概说的是没错的,未来是属于我们的,但是是属于我们当中的他们的。
从家回来,张小庆和王晓丽一起去了燕郊,他们去把交的定金取回来。中间王晓丽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高晨晨的,她的房子快要下来了,想请王晓丽帮忙装修,另一个是丹丹,是曾经和王晓丽合租过房子的女孩。丹丹的经历很是特别,重点大学毕业,工作后先是把大学男朋友给蹬了,喜欢上一个快50岁的中年男人,几乎是毫无保留的爱着他,连开房都是自己掏钱,分开后就开始拼命相亲,爱过了,不再爱,相亲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在北京有套房,短短几年间,她带过好几个男人回过家,却最后都没成。不过,这次,她真正要结婚了,对象是一个在联想工作的老程序员,认识2个月后,他们领证了,对方在上地刚买了房。
张小庆问,她说什么?
王晓丽说,买房了,想让我帮忙装修。
张小庆说,挺好,又有活了。
王晓丽说,屁!晒幸福罢了。
这是王晓丽最近接到了第三个电话了,之前两个电话都是曾经合租过房子的女孩打来,她们一脸幸福的说,我要结婚了,接下来,她们继续幸福的说,我买房子了,这句话才是整个电话的重点,能够想象到她们说这话时的灿烂表情,这个表情一定比结婚本身更让人欣喜。最后,她们拖长了音调,说,到时候请你一定帮忙哈。于是,挂电话,于是,从此再一次杳无音讯。
张小庆对丹丹印象深刻,原因不仅仅在于她,也在于被她甩掉的大学男友小强,小强在被丹丹甩掉后疯狂追求丹丹的亲妹妹小薇,这个被抛弃的男人,这个继续在重点大学读研的男人,这个戴着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男人,做了中专毕业来北京打工小薇的男朋友,从此,他又和丹丹经常见面了,丹丹和小薇住在一起。张小庆曾经问过王晓丽,作为一个男人,小强是如何神经坚强的经常面对丹丹?作为一个女人,丹丹又是如何神经坚强的经常面对小强?而作为父母,又是如何神经坚强的面对去年还是大女儿男友的人转眼间又成了小女儿的男友?王晓丽没有回答,她说,看着吧,他们成不了。果然,小强研究生毕业进入中石油的第一件事就是踹了小薇,末了,他不忘当着丹丹的面对小薇说一句:谢谢你三年来的陪伴,但,我们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我们不合适。
从燕郊回来,王晓丽的心情有些账然,高晨晨的房子下来了,曾经的姐妹都有了自己的房,而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房子在何方,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该结婚了,结婚后还租房住,这不是她希望的。望着窗外,她感到自己在北京的这些年都白忙活了。
张小庆的心里却多少还是乐观的,他相信奥运后房子会降价,这次没买成并不代表着以后没有了机会,再说,房子在燕郊,那里是河北不是北京。吃午饭时,张小庆他们说起了这事,杨晓说政府的医保政策有问题,付江说不急以后说不定在北京买套房呢。后来,他们的话题就转移到正在热播的电视剧《奋斗》上面。
付江呵呵笑了一下,说,哎,你们发现没有,这部剧真贫。
杨晓说,两个爹,一个爹是开发商,一个爹管开发商,一个是现在最有钱的人,一个是现在最有权的人,奋他妈个比的斗。
张小庆和王晓丽最后还是去了燕郊。张小庆的翻译书稿交上去了,他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翻译东西,如果没有康威的帮忙和鼓励,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他是感激康威的,同时,他也剧烈盼望着书籍出版,编辑说还需要2个月的时间走流程,他已经想好了,要在公司做一次ajax的演讲,同时还要送一本书给公司。翻译完成后的日子突然明亮起来,周日不再苦恼,不再为痛苦不堪的打开文档而纠结,也终于有了时间和王晓丽一起去燕郊。
地铁里到处都是这个楼盘的广告,最耀眼的还是它的广告词:3万买一居,4万买两居。这句广告词才是重点,什么花园小区、什么80后的梦想、什么北京的后花园,这都是他妈扯淡,价格才是王道。
张小庆他们和一群同龄人一道被塞进开发商的看房班车-一辆面包,然后司机狠狠吐一口唾沫一踩油门,燕郊就扑面而来了。宣传彩页上说30分钟直达国贸,面包开动的一刹那,张小庆开始计时。东边就是发展的比北边差,车出东五环,一过传媒大学,迎面而来的就是平房了,过了一个收费站,两边就只剩下绿化带了。这个变化让张小庆的心情开始变得很差了,太远了。再过一个收费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河北联通的欢迎短信,刚好30分钟。专车还是周末,需要30分钟,如果是平时上班坐公交车呢?
道路两旁全部是售楼处,它们被打扮的花枝招展,等着顾客上门挑选,这哪里是什么国道,分明是妓院一条街。作为宣传页上号称的京东第一大盘,张小庆们要去的楼盘自然也是富丽堂皇的,刚下车,张小庆就憋不住了,他要去厕所,让他想不到的是,整个两层楼的售楼大厅只有一个厕所,男女通用,两个坑,竟然还有一个坏了,没人修,吱吱向外冒着水。
这次预售的是四期,三期前两天刚刚开盘,均价3200,据销售说当时情况很火爆,还有人为争房子打了架,一扇玻璃门都被挤坏了。王晓丽看中了一套70平米的两居室,销售给他们算了总价,按3800计算,是26万多,首付20%的话,需要5万多,两个人现在有3万多块钱,一个月后开盘,再算上下个月工资,勉强能到4万多,家里是指望不上的,再找朋友凑凑,说好一个月后还,也许能够到5万。就这样,王晓丽表示了同意,需要交1万块的排号定金,张小庆却纠结了,他看了看手机中的河北欢迎短信,想,这也太远了。再加上来之前刚看了北京经济频道的投资节目,几位专家唾沫四溅的说,房价现在泡沫很大,奥运过后肯定会降,其中一位专家还专门提到了燕郊,说燕郊连睡城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一座死城。于是,张小庆表示了反对,这也是他第一次反对王晓丽的意见。
王晓丽很生气,说,你在想什么?!
张小庆说,这也太远了,上班的话需要很长时间。
王晓丽说,别人能跑,你就不能跑吗?这点苦都吃不了?
听完这话,张小庆就默不作声了。于是,交了1万块钱,两个人就往回走,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都在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张小庆觉得王晓丽从来都不尊重自己的意见,王晓丽则觉得张小庆太幼稚,还把专家的话真当会事。
听说张小庆买了房,杨晓说,哈哈,有钱人。
付江说,恭喜啊,你也是有房一族了。
孙伟推一推眼镜,说,不错,能在北京买个房真好。
张小庆纠正孙伟,说,不是北京,是河北。
又一个周末,张小庆和王晓丽约了孙伟和他女朋友四个人一起去逛了圆明园。张小庆和孙伟的周末都不再加班了,对孙伟来说,原因是普科的项目结束了,这个项目在普科和科技动力都痛苦不堪的时候戏剧般的结束了,原因是客户某部委换了部长,于是,前任部长做的所有项目全部取消,重新招标重新做,对于已经开始但还没有交付的项目一律付全款,真是他妈的好消息,政府真有钱,孙伟松了一口气,王总松了一口气,普科老板松了口气,但张小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相反,他有些郁闷,自己交的税就这样被花掉了。对张小庆来说,周末不再加班的原因是他有些不爽,公司继续在招人,项目部刘哥那边去年的项目需要人手,产品部这边因为孙伟一直在普科的项目上,实际只剩下金鹏和他两个人,所以也在招人,对小公司来说,招人总是困难的,合适的付不起薪水,不合适的那就真的不合适,尽管困难,但公司还是扩大起来,新招入了好几个程序员,金鹏竟然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还招入了一个女程序员,并且新来的女程序员还很漂亮,说话柔柔的,一听就知道是南方女孩,自己说自己叫杨柔,真是人如其名,新有了市场部,新有了人力部,公司也开始制定规则,上班开始打卡,迟到3次要扣工资,王总每天都说着要有执行力要有执行力。对公司其他的变化张小庆都没有意见,但对打卡,他却非常反感,他想一直给公司加了那么多的班,现在突然就要打卡,早上迟到一会儿又怎么呢,哪次下班后不是加会班呢,于是,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决定周六就不再去公司了。
正是圆明园的荷花节,荷花开得争艳。孙伟却扭过头来说,我要离开科技动力了。
张小庆一惊,说,为什么?
孙伟叹口气,说,我的情况你也清楚。
张小庆清楚孙伟的情况。孙伟的家庭情况并不好,家里有两个弟弟都还在上大学,需要他接济,孙伟的女朋友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也没有固定工作,在小区的打字复印室里工作过一段时间,突然就犯了病,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急忙叫孙伟回去,后来,孙伟就不让她上班了,在家做做饭,再后来,看她闲着难受,孙伟去了趟木须园批了些小玩意回来,在小区前面和别人一起合租了个小门面,一个月100块钱,卖些2元的东西,谁想,开业第一天,只来一个顾客,拿了个发卡,递上的却是100元的大面额,晚上回家一看,女朋友收下的是假钞,女朋友当时就情绪激动起来,要去找那个女孩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孙伟连忙拦下她,她的病不能情绪激动。事后,孙伟推一推眼镜,说,我总算明白了,开店最重要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个验钞机。孙伟一直不明白的是,对方也是一个打工的女孩,并且看起来也不坏,为什么要拿一张假钞骗人呢,后来,他想明白了,她一定也是一个受害者,想到这里,他把那张假钞自己给撕掉了。店面又维持了几天,没有顾客,后来就关掉了。
张小庆很好奇,说,你知道你老婆有病,为什么还会和她交往呢?
孙伟推一推眼镜,说,我也不知道,开始是可怜,后来是责任吧。
张小庆说,为什么要离开?
孙伟说,其实是我想离开北京了。之前来北京,是因为这边挣得钱多些,我有两个弟弟需要我的帮忙,现在,一个毕业了,一个自己勤工俭学,我想,是时候了。我想回家当个老师,县城里,上班下班骑个车就可以,中午还能回家吃饭睡会觉,不像这里,每天上班都要一个多小时,太累。来北京后,经过几家公司,都是不停的加班,好像我就是一个加班的命,白天加,晚上加,周末也加,想往上爬,却找不到方向,就是一个最底层的码农。
孙伟的话说的有些伤感,他说,在北京时间越长越感到陌生,这不是我们的城,这是他们的城。
张小庆说,这就回去吗?
孙伟说,不是,换了一家公司,干到年底然后回去,那边工资比这边要高一些。
张小庆说,你和金鹏说了吗,让公司给加些工资?
孙伟说,说了,他们不同意加。工作快4年了,现在工资才6500,唉。
张小庆其实想说自己才6000,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说,他觉得孙伟换工作有些频繁,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自己这个层次,说是为了钱,其实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孙伟离开了,公司要打卡了,燕郊首付还差钱,这些事情让张小庆变得烦躁起来,他终于失去耐心了,看东西的时候不再能够静下心,看新闻都是只看标题,然后就下了结论,看技术贴都是直接复制代码,不再看原理,开始频繁的上牛博网,重新喜欢上韩寒,一有什么事情第一件事是去刷韩寒的博客看看他这么说,然后自己就怎么说。对社会开始不满,开始抱怨。
情绪就这样累积着,一天晚上下班,骑车驮王晓丽回家,路过一个路口,绿灯,刚骑了没几步,被一辆闯红灯的出租车给撞了,跌坐在地上,双腿钻心般的疼,自行车完全变了形,司机是个北京人,一出来就质问张小庆他们为什么不看路把自己的车给碰了,张小庆就那样坐在地面上,一言不发,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王晓丽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和司机理论,周围围拢上看热闹的人,张小庆还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想,也许孙伟说的对,这是他们的城。
撞车最后的结果是司机赔了100块钱,也就是那辆二手自行车的钱,王晓丽要了司机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张小庆一直是沉默的,司机走后,有人说应该报警,就是1000块他都会给,张小庆还是没有言语。第二天张小庆自己去了医院,还好,腿只是大面积擦伤,骨头没有事。这事还没有完,过了几天,晚上睡觉时,王晓丽突然说,知道吗,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爱我。
张小庆说,为什么?
王晓丽说,那天晚上被撞后你就坐在那里在乎你自己,一点都没有关心我。
和以前相比,从东莞回来后,周扬的北京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化有一部分来自于他工作内容的变化,白天变的空闲,晚上变的忙碌,上午业务员们拿着他们做好的牙齿刚出去,没有活,下午随着业务员的返回他们才开始忙起来,一直忙到晚上1、2点,他们是昼夜颠倒的,是昼伏夜出的,是北京的蝙蝠侠,车间里到处都是机器的声音,到处都是粉尘,每个人都戴着厚厚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有人困了,有人开始讲黄色段子,讲完一段,人们就会大声笑起来,干活就会有精神些,车间里有很多的女孩,不过这时候男女已经不再重要,女人们也会会意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男人们一下班倒床就睡,臭袜子横躺,鼾声四起,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10、11点,和其他人不同,周扬依旧很好保持了干净和早起的习惯,下班后,他会先去厨房吃点东西,那里有张雨给他熬的粥,黏黏的,躺在一只小小的亮着保温灯的电饭煲里,吃完粥他会去厕所刷牙洗脸洗换下来的袜子然后再去睡觉,早上8点,他起床了,他不会错过免费的早饭,吃完饭他会出去转一转,绕着钓鱼台,沿着昆玉河,买一份报纸,然后回来再睡觉,中午吃完午饭他又会各个车间里乱转,和一帮男人或女人说话,大笑,直到下午开始上班。
其实,这并不是他生活中最大的变化,他生活中最大的变化是女人,是张雨。在东莞打了一年的长途电话,他是那么的想见到张雨,但等到真正回到北京,等到张雨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又千言万语放不出一个屁来,变的不再是以前的周扬了。
做烤瓷一个月休息3天,周末的一天,周扬和张雨去了一趟颐和园。在北京呆了好几年的周扬除去几次车过天安门时看到永久不变而了无生气的巨幅伟人肖像以外去的地方却是贫乏的可怜,北京本来就不是属于他们的,根本就是和他们无关的。周扬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但经不过张雨的软磨硬泡,她硬是要拉他出来,张雨倔起来就像一头小牛。女孩子总是喜欢照相的。两个人借了台相机,买了点张雨喜欢吃的薯片就一大早坐上开往颐和园的374汽车。车开得很快,清晨的北京还有一点儿薄雾,公路上还很干净没什么车,它们隐藏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里,一会儿功夫后就会从四面八方钻出来,然后和北京的道路一起纠结在一起。周扬把头靠在车窗上,昨天赶个单子太晚了,还有点头晕,他此刻的心情就象窗外的天气。北京这个家伙正以惊人的速度膨胀着,半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片树林和平房现在却早被一块块的工地所代替,说不清楚这种变化是坏还是好,他是不是像一块巨大的恶性肿瘤呢?周扬为自己的比喻笑了笑。太阳出来了,城市开始纠结起来了。
园里人不多,周扬从打着很大哈欠的售票员处购完票两个人就手牵着手进了园子。这个上午,张雨像一只被放归大自然的小兽敏捷而灵活地跑来跑去,健康而又匀称的小腿踏在结实的地面上“叭叭”直响。两个人一起划了船、照了相还买了不少纪念品;他们还恭恭敬敬地拜了佛张雨给周扬求了个菩萨,拜佛的时候他们的神情是虔诚的。张雨少女的灵动在这个上午被额外地放大了,她健康而有朝气的身体激起了周扬的不少感觉,周扬感到有点力不从心,常常跑上一段小路就累得气喘吁吁。张雨站在不远的前方等他,她大声地说:你该锻炼啦!周扬想:我很老吗?不啊,我也才二十二岁啊。周扬有一点失落。经过一座小山的时候,张雨坚持要从山上走,周扬选择了绕山的小路。走到山脚时张雨下不去了,那是一个有着一米多高的陡坡。张雨冲站在坡下的周扬说:帮我。
周扬知道张雨是想让他抱她下去,曾经的感觉勃发了,他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地说:怎么帮啊?
张雨是何其聪明,她一下子看出周扬是有意的,她索性告诉他说:抱我下去。
周扬说:你重不重啊?
张雨说: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很多东西都要试一试才知道。张雨话中有话。
中午周扬破天荒地要了点啤酒,自从上次跟过何林后他就从来没有自己喝过酒,他一看到酒就想吐。今天是个例外,因为他的心情很好,对面坐着的张雨的脸红扑扑的,她显然还未从刚才兴奋中走出来。周扬突然就有着那么一点心动:真是个美丽而可爱的女人!但周扬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张雨说,知道吗,我报名参加了今年的成人高考,我一定会考上。
没有张雨想象中的回答,周扬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是吗?
张雨说,怎么,你不喜欢吗?
周扬说,没有,这是好事。
周扬想他是明白对面这个女孩子的想法了,她想留在这里,她想留在北京,为此她在不断努力,和工厂里其他的女孩子不同,她们一开始就认为自己只是北京的一个过客,挣点钱,然后回家去,结婚,生子,然后养孩子,一辈子,而她,则在努力使自己成为北京的一部分,记得有一次路过一幢漂亮的写字楼,张雨曾经认真的对自己说,知道吗,总有一天我也会在这里上班的,当时自己只是笑笑并未当真,但是,现在,她正在让它变为现实,从某个点上说,她和自己是何其的相似,为了一个目标一定要想办法达到。但是,这根本和自己的目标是矛盾的,自己是要回家的,不是北京。想到这里,周扬的心情沉重起来,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没有结局的开始。
每天早上,周扬都会在钓鱼台旁的那座八里庄桥上站上一小会儿,桥下是静静的流水,桥上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时有一艘满载乘客的汽船从桥下穿过,在平静的水面上拉出长长的涟漪。他扒在桥栏上,任河风拂起他的头发,他的思绪飘得很远,他是在休息。人行道上经常会有一两个卖些小玩意诸如钥匙链指甲刀之类的小摊,东西很便宜但质量并不怎么的。周扬买过一回,他便跟那人认识了,但很快那人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周扬也没去问。北京太大了,人又太渺小了。现在,周扬满脑子想的都是张雨,真的要在北京吗,北京到底好在哪里呢,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着往北京来呢,他们从老家带着五颜六色的梦想来到这里,真正实现的又有多少呢,又有多少人最后留在了这里,又有多少人依旧坚持着当初的梦想呢,又有多少人其实只是为生活而奔波呢。周扬的思绪有些乱,桥下,一阵小孩的哭闹声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个卖盗版光盘的年轻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小孩,正在哭闹,旁边,两个警察要带她走,女人说好话被警察不耐烦的打断,于是,女人也和小孩一起哭闹起来。警察厉声说,别给我装了,我们盯你好几天了!这个场景让周扬下定了决心,于是,他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周扬了,他要和张雨说清楚,他不做没有结果的事情。
周扬去张雨寝室找她,门没锁好,从外边能够扭开,周扬没有敲门就进去了,然后他看到了惊讶的一幕:张雨刚洗完澡正在换衣服,她背对着周扬解开乳罩的搭扣,粉红色的乳罩轻轻滑落,露出她那光滑的脊梁,少女光洁的背部把周扬的眼睛刺伤了,有那么两秒周扬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所有的感觉器官在那一刻都迟钝了,他就那么呆呆得站着,他能想象得到那光洁背部的前面有着怎样的一对,挺拔、温暖、柔软甚至是可亲。张雨的裸体随着身体的转动在透过窗帘的阳光中或明或暗变换着各种角度焕发出无限的光彩。周扬感到自己的勃起,这惊醒了他,他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安,他想离开但却又喉咙发干挪不开步子,于是就在那里怔怔的站着。张雨也发现周扬了,她没有表现出惊慌,相反,她用冷静的语气告诉周扬说让他把门锁上,张雨红着脸说,没事,背过去就行了。上下不安的周扬站在张雨的背后,紧张、无序、口干得厉害。实际上的周扬,脸涨满复杂的红色,全身皮肤一阵紧是一阵,手心难以置信地挤满汗水。他才二十二岁,青春原始的激情在此时无限的勃发了。穿好衣服的张雨从后面抱住了他,柔顺的头发从她的头上垂落下来掉到周扬的脖子里,周扬甚至能感觉到她轻盈的呼吸,张雨调皮的脸上有着可爱的一层细细的绒毛,上面罩上淡淡的洁光。张雨俏皮的说:找我干吗?周扬没想到张雨会突然从后面抱住他,这让他急促,他说,我。话吐了一个字,然后谁都没空再去理它,他们抱在了一起,接吻。张雨的嘴里甜甜的好像有股冰激凌味儿。周扬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哆嗦,他控制不住自己,张雨也在哆嗦,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他们像秋天寒风里同一颗枝上的两片叶子紧紧搂在一起。晚上周扬失眠了,他知道他需要什么,白天张雨的裸体一遍又一遍地鲜活地呈现在他面前,他开始抚摸自己,最后达到高潮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要叫出来--张雨背对他慢慢转过身。他终于违背了自己的理智,陷进去了。
在周扬的牙齿工厂,张小庆第一次见到了王刚,个子不高,头发理的有些奇怪,前面的很短,后面却故意留住了,两个鬓角也都没有剪,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贵人鸟的,脚上一双白色旅游鞋,也是贵人鸟的。正在宿舍里和一帮人打牌,看到张小庆和王晓丽来,摸一张牌站起来,喊了声姐,然后喊了声哥,接下来问王晓丽,我的L7买了没?
自从接到王刚的电话,王晓丽就张罗起来,想到哪里给弟弟找份工作,王刚初中没上完就回了家,忙的时候就帮张芳,大部分时间,和农村里其他的小年轻一样,骑着摩托,到处逛荡,打麻将,上网聊QQ,将音响放的老大,穿山寨的名牌,抽烟,喝酒,偶尔打个架,可随着日子的过去,越来越多的同龄人开始出去打工,没有人想在家种地因为没钱,于是,逛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就给姐姐打了电话,对城市,对北京,他是有期望的。最后,张小庆给周扬打了电话,其时,周扬正在车间里做烤瓷,戴在大大的口罩,到处都是粉尘,和3年前一样,周扬说,没事,来吧。
都以为来的是王刚一个人,结果却是一双。王刚把他的小女朋友带来了,女朋友叫石兰兰,是王刚1年前剪头时认识的,当时还不到16岁,在理发馆里帮人洗头。石兰兰没有叫哥,叫了一声姐。周扬安排王刚先做业务员送货,石兰兰则学做烤瓷。
在肯德基里吃饭时,王晓丽展示了她在北京生活的优越感。
王晓丽说,看你穿的这身衣服,真俗!
王刚说,贵人鸟名牌的好吧,这一身加鞋子花了700多呢。
王晓丽说,哎哟,还贵人鸟的呢,从没听说过,北京就没有这个牌子。
王刚说,刘德华做广告的。
王晓丽说,就会骗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老农民。
王晓丽说,从没吃过肯德基吧,好吃吗?
王刚说,吃过好吧,在襄樊。
王晓丽说,襄樊那种小地方也有肯德基?麦肯鸡吧。
不管怎么说,王刚和石兰兰都工作了,王晓丽的心情很好,因为这是她安排的工作,这件事如果在家里被说起来,是很长脸的事。但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王刚打过来了电话,说,姐,我不干了!
王晓丽说,为什么?
王刚说,他们欺负我。
在家野惯了,突然要按时上班,受人管,王刚很不习惯,送货员其实是很辛苦的,每天6点就要起床,吃早饭,然后出发,要错开早高峰,晚上,如果刚好分的送货点远要很晚才能回来,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公交车上度过,一瓶水,一个包,一张月票,就是他们的生活。这天早上,王刚起床晚了,领牙齿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主管批评了他,说你现在才过来今天怎么把活送完?!主管的话有些重,王刚很快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从小到大,除了王超,还没有人如此斥责过他,这几天天天在外边奔波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他立刻就说,我不干了!不仅如此,他还去车间一把把石兰兰扯出来,说,收拾东西,我们不干了!于是,两个人收拾了大小包等王晓丽和张小庆来接,王晓丽和石兰兰一起睡,张小庆和王刚打地铺。
继续找工作,没有人,找工作的事情并不顺利,王晓丽她们最先去了小区周围的饭馆,一家一家的问,因为石兰兰不会普通话,饭馆都不要。最后,王晓丽突然想起来一个人,那是她曾经的客户,也是老乡,但是很久都没联系了,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打了电话,那人在一家医院管后勤,王晓丽想石兰兰去饭堂打饭,老乡很爽快说没问题过来吧,商量了一下,王晓丽和张小庆买了500块的超市卡送过去。于是,石兰兰上班了,包吃住,一个月1000块,王晓丽很满意。接下来就剩王刚一个人,周日的时候,张小庆带他去了苏宁,那里招聘司机,王刚会开车,但是笔试一直没有考过没有驾驶证,只有一个换了照片的假驾驶证,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面试。
面试官问,对北京的路况熟吗?
王刚说,不熟。
面试官问,会看地图吗?
王刚说,不会。
从苏宁出来,张小庆有些无语,他对王刚说你不开了很长时间的车怎么地图都不会看吗?王刚说,你知道我的看到书就头疼地图也一样,在家里开车都有人带。王刚说,哥,我刚才看到L7了,真漂亮。
对于王刚,张小庆是深深失望的,这个只比自己小2岁的男人似乎还停留在男孩阶段。他原以为农村出来的人都是能吃苦淳朴的,但是王刚让他改变了想法,不能吃苦,在外边一点委屈不能受,只剩下对名牌的向往,没有工作也不着急,天天上QQ,开两个,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石兰兰的,一次因为石兰兰的一个网友说了一些暧昧的话,抓住石兰兰的衣领在小区里大吵大闹一定要个解释。于是,张小庆就懒得和王刚说话,就是这样,对不喜欢的人,张小庆就会沉默。
石兰兰也没有干多长时间,王刚吵着不和张小庆他们一起住了,要去石兰兰那边住,没有地方,住地下室招待所,他第一天去,第二天早上就给王晓丽打了电话,姐,我们不干了!
王晓丽问,出什么事了?
王刚说,有个男人调戏兰兰!
这次王晓丽发火了,说,你不要给我编了!你怎么想的我清楚的很!
王刚说,反正我们不干了,你给我们买票,我们要回家。
王晓丽说,不买,自己挣钱买。
王刚说,你还差我的L7,我不要了,你给我买票。
挂了电话,王晓丽气的直哆嗦,为王刚也为她自己,一会儿,冷静下来,她突然又可怜起王刚来,这个人,从小似乎就在王超的挨打中度过,王超很不喜欢他,只要他一调皮就打他,往死里打,一次,因为掏别人鸡窝的事,王超一板凳拍在王刚的脖子上,一下子就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打晕过去,王超以为他在装,还接着踢了他一脚,直到发现孩子口吐白沫这才慌张起来急忙送去卫生所。从小到大,王晓丽什么都不缺的,衣服,有新的,想吃什么,马上就给买的,农活,也是从不做的,而王刚,为了一双几块钱的新凉鞋,摘了一个夏天西瓜,把自己晒脱了一身皮。想到这里,王晓丽给王刚打了电话,明天我们送你去火车站。
从火车站出来,张小庆轻松了一口气,这些天为王刚找工作的事,两个人都忙死了。没想到王晓丽突然转过一张脸来,说,瞧你那张对我弟弟的死脸,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