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奇幻小说在中国,尤其是通过在互联网上的传播,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不但爱好者日众,而且网上也涌现出了一批相当优秀的奇幻作品。奇幻这一种文学体裁,越来越为人们所接受。
由于网络奇幻作品的作者所接受教育、所处的社会环境和所受的传统文化熏陶的影响,所创作出来的作品,和被视为源头的西方奇幻作品有着很大的不同。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正如日本人把AD&D系统演变为自己的剑与魔法系统一样,如果中国作者写出的作品看上去和西方作者写出来的一样,反而不正常了。对于读者来说,故事只要精彩就可以了,至于背景设定什么的,毕竟不是最重要的。
奇幻文学的这种本土化,大概最后会发展出一种有中国特色的奇幻文学来吧(请原谅我用了“有中国特色”这个词)。对于世界各国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来说,这种现象是正常的,正如美国人对中国功夫的认识肯定跟中国人有点不大一样。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在下看过的网络奇幻作品也不算少了。在这里想谈谈对网络上的中文奇幻作品的看法。这里所说的都是一些个人的观点,如有不妥之处,欢迎各位指正。
1、现实生活的影响
文学创作是基于生活的,即使是天马行空的奇幻文学,也可以在其中看到现实生活的影子。作者所处的环境和人生阅历,限制了其作品的内容和情节。
由于目前网络奇幻作品的作者,大多数都是在校学生,因此,在这些作品中,校园生活几乎成了最常见的内容。某某王国的首都内,有一个某某学院,里边还分了几个系,如魔法系、格斗系、骑士系等等(很常见的背景设定吧?)。假如剔除作品中的奇幻因素,大概就可以发现,这其实是作者所处的生活环境了。毕竟作者最熟悉的还是校园生活,写起这个来得心应手。(例子如《吸血狂想曲》、《骑士传说》等等有好多)
在现实校园内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大多会在小说中的校园内发生。学习、打工、泡MM(这个最常见,永恒的主题了!)、学生的个人小团伙、跟老师闹别扭,看起来真是熟悉而亲切啊。而且由于现实生活中的作者,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所以在作品就往往发泄出来,男主角天下无敌,女主角倾国倾城。反正写作本身就是一种作者炫耀自己的行为,趁机威风一下也不为过。
人总是要长大的,校园生活也会有结束的一天,作品也得继续下去。毕业之后干什么呢?打仗去!于是奇幻作品中就充满了各种的战争,人类跟人类打,人类跟半兽人打,人类跟魔族打,主角也可以在这些战争中大显身手了。在熊熊战火中,可以更深切地感受到人生的意义,友情的真挚、爱情的可贵,作者想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奇谋妙计也纷纷登场,使作品变得更精彩更有张力。所以战争也是奇幻文学中的常见题材。
可是由于在现实中,有深厚的军事知识的作者毕竟不多,所以网络奇幻作品的战争描写,往往是作者的一相情愿,细节上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妥之处。就连写得很好的奇幻小说《骑士的战争》的作者,也被人笑话说:“怎么在小说中,主角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从菜鸟变成军事天才啊?西点军校的学生也没有这个本事啊。”至于女性作者的战争描写,就更加有闹着玩的味道,很难描写出战争那种残酷性。另外,一些作品中的反战观点,估计是作者看了反战的作品如高达后跟着学的,有些流于肤浅了,难免给人有“因为反战是潮流,所以我也要反战”的感觉。
希望那些优秀的网络奇幻作者,能够通过增加人生的阅历和思考的深度,写出更深刻的作品,而不仅仅是好看的作品,让我们这些读者在享受阅读的乐趣的同时,也能得到更多的益处。
2、武侠文化的影响
西方文化中,成年人的童话是奇幻小说,相对应的,中文圈中成年人的童话是武侠小说。现在这一代奇幻作者,是看武侠小说长大的,中国悠久的武侠传统,不能不对他们的所创作的作品产生影响。其表现为作品中主角性格行为的武侠化。
Paladin这个词,目前翻译为“游侠”,在我个人认为,还是翻译为“圣骑士”比较的好,至少不会跟传统武侠中的侠客混淆。Paladin的信条、行为,跟《史记·游侠列传》中那些快意恩仇一怒拔剑的古人,完全是南辕北辙。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在目前网络奇幻小说中看到的骑士,或者圣骑士,他们的行为,跟西方传统的骑士精神还真的没有多大相同之处。公正、牺牲、荣誉、卑谦等美德基本上没有被提到,有的只是中国武侠传统的好勇斗狠、行侠仗义。骑士是信仰精神恋爱的,而我们在国产的作品中却看到,年轻的骑士们到处打架泡妞。除了职业是骑士外,大概没有多少地方像骑士;之所以职业是骑士,大概是因为作者觉得,全身披甲的骑士很威风,所以就让主角当骑士了。
跟其它文明不同,中国文明史上一直没有出现祭师这个阶层,君权一直牢牢地压制着神权。在这种文化氛围下成长的作者,确实是很难理解Paladin之类具有很浓厚宗教色彩的西方文化产物的。奇幻作品的武侠化,也在所难免,奇幻和武侠互相渗透,互相影响,也是目前网络奇幻作品的一个特点。
提到奇幻作品的武侠化,不能不提在作品中经常出现的——擂台。据我所知,在西方奇幻作品中,好像是没有擂台出现的(打擂台是自愿的,龙枪传奇中卡拉蒙参加那个是角斗场,是被迫的,应该算不一样吧)。而在中国传统的演义和武侠作品中,擂台却是非常常见的。于是,打擂台也就成为网络上的作者喜爱的情节之一(如《亚利克斯战记》、《幻魔战记》、《迷失大陆》、《魔法骑士英雄传》,等等)。
这样的情节安排,有其好处。首先一般打擂台都是发生在主角在学校学习期间、还是默默无闻的时候,可以通过在擂台上的表现一朝闻名天下知;其次是可以安排很多作品中的人物出场(如配角、反角、女主角),以推动情节的发展;三是擂台战一般都比较精彩,能够吸引读者,可以写好长时间。
不过这样做也有坏处,一是由于情节会跟其他作品相似,读者可能会产生厌倦心理(“唉,这部作品又要打擂台了……”);二是篇幅如果控制得不好,会变得拖泥带水,破坏小说的结构。
之所以说网络奇幻小说受到武侠小说的影响,还有一个表现,就是作品中主角的身世。传统的武侠小说,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主角他出身贫寒,或者身负血海深仇,但是天赋极高,意志坚强,在得到一些列奇遇(比如遇到某位疯疯颠游戏人间的老前辈、吃了什么奇花异果、捡到什么武功秘籍之类)后,终于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侠,名动天下,并抱得美人归(美人数量大于等于1)。这个大概是一个被普遍使用的武侠公式了。在奇幻小说中,除了背景由江湖改称某架空历史的大陆,名字由中式改为西式,技能由武功改为魔法,老前辈的身份由武林高手改为大魔法师,秘籍内容由武功改为失传已久的古代语魔法,主角职业由侠客改为魔法师,BOSS由某企图称霸武林的邪派人物改为暗黑魔神,其他的,好像都差不多吧?(众人:打死这个家伙,明明有那么多的不一样……)
说到这里,顺便说说奇幻小说在中国的前途问题。有有武侠小说的经验在前,我对于奇幻小说被主流社会所认可的机会是比较乐观的。20年前,当武侠小说来到中国大陆的时候,曾经被主流社会视为异端,被批判为暴力、不科学(我曾经看过当时某杂志的一篇文章,里边从物理学的角度说明了“踏雪无痕”是不可能的,哈哈)、毒害青年。但是到了今天,武侠小说已经成为显学,一些作者被看成文学大师级的人物。究其原因,一是部分武侠作品确实很优秀,具有一定的内涵和深度,为精英阶层所接受;二是当年的武侠爱好者现在已经成为社会栋梁,他们的声音能够被社会所听到。
奇幻小说进入中国也不算久,所受到的待遇比当年的武侠小说好多了(至少不会有人说它是伪科学吧,呵呵)。所以,只要奇幻小说能够出现大量优秀的本土作品,在可读性、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不断提高,我相信它能够在中国生根发芽长大,为主流社会所认可。至少,它的命运,会比动漫好得多。
3、动漫作品的影响
更年轻一点的网络奇幻作者,是看动漫作品,特别是日本动漫作品长大的。在他们的作品中,不可避免地有着动漫作品的烙印。
首先是人物设定上的高度漫画化。在很大一部分的作品中,人物的性格鲜明、行为夸张、情节大起大落、甚至在一些细节上可以看到动漫作品中定式的影子,比如红头发的女孩子都是火爆的性格(想起了动漫版的某大姐头在同人小说中的形象,汗……)。看到奇幻作品的主角,大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样的做法,让看惯了动漫的读者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觉,能够很快地投入到故事中去。不过,如果是对日本动漫不熟悉的读者,估计就有一定的阅读困难了。
至于拿动漫作品中的人物、背景、设定来放到自己的奇幻作品中去,则是更常见的现象。比如罗森《风姿物语》中就有《FSS》、《暗黑的破坏神》以及一大堆香港漫画的名词在内,而《龙战士》跟《暗黑的破坏神》的关系……还有一点值得一提的,在有堕落天使lucifer出场的奇幻作品中,他基本都是正面角色。这大概也是受到漫画的影响吧。
动漫的影响,在女性作者的作品中,更为明显,比如很出名的《精炎战记》(作者天狗月炎),就是一部高度少女漫画化的作品。故事中的主角们,是一个傻丫头跟两个大帅哥,帅哥们不但条件优越得不得了,对爱情非常专注,最重要的是对傻丫头是一见钟情,忠贞不渝。当然,傻丫头的来历也不是那么简单,是女神下凡(我就猜到!)。大部分的情节,都是由于为了爱情而产生的,无论是正面或者反面人物,都有着为爱情不惜一切的想法(“在爱的名义下,没有事情是不能够被原谅的”,少女漫画作品也经常这么说来着)。当然,其间也安插了很多轻松的搞笑情节,出现的人物,也没有哪个是长得丑陋的。看着这部小说,就像看一部文字化的少女漫画。
我个人还是挺喜欢这部小说的。不过在看的时候,忽然想起,《精炎战记》大概算是受到了纯情派少女漫画的影响,但如果别的女性作者受到那些颓废灰暗如尾崎、由贵等人的动漫作品的影响,不知道会创作出怎样惊世骇俗的奇幻作品来呢?
4、游戏的影响
终于还是要讲到游戏对奇幻作品的影响了。
ACG(动画、漫画、游戏)本来就是不分家,互相影响的。连武侠小说都出现了《大唐双龙传》这样的RPG/SLG化巨著,奇幻又怎么能够幸免呢?
目前的网络奇幻作品的情节,大部分可以这样分:前期是RPG,主角不断练功,不断社升级,从一个LV1的小子成长为LV99的英雄/勇者/大魔法师。其过程中当然有各种的练功用NPC,宝物、隐藏关等出现。
等到主角的本领大了,大概就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走RPG的路子,伙同同党一起打败关底的大魔王。这是比较普通的路子了。最后,或者是大团圆,但更多的时候,是某个和主角很亲密的人(PPMM?)死掉了,主角从此陷入了永恒的孤独之中(悲剧的永恒性!?)……
或者,不再走RPG的路子,而是转入SLG。“行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大概是很多人的梦想,战场也被认为是最能展现男儿英勇的地方。主角成才后,由于某种原因,加入争霸天下或者保家护国的战争中去。最后,大概会成为一大霸王吧……这个大概看作者心情了。
我个人认为受到游戏影响比较大的网络奇幻作品有《阿尔法英雄传》、《BREAK》、《幻魔战记》等,都是很不错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