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客Blog

对于不少人——我想是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个没有太大争论余地的问题：科比与乔丹，谁才是篮球领域的巅峰？谁才是距离我们最近的篮球之神？ 

起码对于我来说是如此。所以每当我看见——或是听见有人说什么“科比全面超越乔丹，空前绝后，登顶封神”之类的言语时，第一个反应总是：“哈哈哈……” 

我想，之所以有人会这么认为，并且似乎持着这种观点的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大概是因为在乔丹彻底退出篮坛之后才开始接触篮球的年轻球迷的数量变得多了。有更多更年轻的人喜欢篮球、热爱篮球，这原本应该也是一件好事。但我得说，对于从来没有见过乔丹打过一场比赛，只是从花絮和剪辑镜头中认识飞人陛下的人来说，这真的真的是一种遗憾。我并不对说这种话的人感到气愤，而只是为他们惋惜。他们错过了真正的经典，在下一个真正能够超越乔丹的人诞生之前，这份遗憾是无法弥补的。 

我不喜欢科比，这主要是他的性格和处事态度决定的。我承认，科比是现存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之一、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攻击手、是NBA起码几年之内不会倒下的一面旗帜。但仅仅凭借这些，就把他与乔丹相比，进而得出“全面超越”的结论，则只会让人无奈摇头。 

我无法明确地告诉你我为什么对这一点如此确信，正如一个人的伟大不能用具体的数字和特定的事例来衡量一样。我们都知道一个战士可以很伟大，但却无法明白地告诉别人他是在杀死第几个敌人之后才变得伟大的；我们都知道一个将领可以很伟大，但却无法准确地说出他在夺取了哪一场胜利之后才开始变得伟大的。同样，我不知道乔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全世界公认为篮球之神，赢得了超越地域、文化和信仰的巨大沟壑，成为一个非常具有代表意义的全人类偶像的，但我知道他是的。当他还在穿着23号球衣，驰骋在赛场上的时候，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包括他的敌人。 

或许，我们可以从另外一个方向来把这两个人进行比较，把支持科比登神的论点一条条列举出来，做一个更清晰的衡量。 

我想首先把81分的骄人战绩放在首位，应该没有人会反对的。81分，对于一场由十个人共同参与的对抗性运动来说，确实近乎是一个天文数字。这确实是一个伟大的纪录，而且在对抗日益激烈的篮球领域，在我们可以预见得到的未来，这会是一个难以打破的纪录。 

但是明智的人们应该知道，这并非是NBA历史上的最高纪录，矗立在这项纪录巅峰之上的，是一个叫做张伯伦的巨人——一个真正的巨人。有心的人可以查查有史以来单场得分最高的纪录，在前30名的位置上，这个人占到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位置。他才是真正的得分王，空前绝后。 

我知道有人会说，只有在那样一个缺少对抗的年代里，才会出现这样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那几乎是一场杂耍而不是比赛。 

这一点是对的，但关键不在这里。在这张榜单上我们同样看见了乔丹的名字，排名并不是很高，69分，第十一位，而且经过了一场加时。而名列他之前的，除了张伯伦和科比，还有三个我们熟悉和陌生的名字：大卫-汤普森、大卫-罗宾逊和贝勒。 

那么问题产生了，这些人有的是在乔丹打球之前不久成名的，有的则是和乔丹同时代的人物，他们同样创造了历史纪录，可是为什么，被称为“神”的是乔丹，而不是他们？ 

包括那个一个人主宰比赛的张伯伦，那个伟大的张伯伦，那个巨人张伯伦，那个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王朝的张伯伦，他也没有——或许是从来没有——被称为“神”。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时代没有乔丹，也“没有过”乔丹吗？ 

那么人们为什么又把有没有乔丹作为这样一个评价的分野呢？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吧，得分纪录、强大的攻击能力，这是成为篮球领袖的重要标准之一，但却不是全部。它是一个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更远远不是全部。乔丹留给我们的从来都不只是他在篮球场上取下的分数，尽管他仅凭这一点也已经足够让人称道的了。 

另外一种观点源于科比的孤军奋战。有人说乔丹能够获得六枚总冠军戒指，并非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是他那支强大的公牛队的功劳。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从两个方面来考虑。 

首先，总冠军戒指并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最伟大”的标准，倘若乔丹仅仅凭借他的六枚戒指，也无法达到这样的高度，因为按照这样的一个标准，最伟大的篮球之神应该是比尔·拉塞尔——他的戒指就连两只手一起，也戴不下了。和得分一样，总冠军只是一个现象，一个时代最优秀的球员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褒奖，这是一份巨大的荣誉，但也并非全部。仅仅凭借总冠军戒指的多少来比较两名球员的伟大，这同样是无意义的比较。比如说，奥尼尔的戒指就比科比多一枚，这意味着奥尼尔更伟大吗？ 

未必吧。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其他的东西：为什么乔丹公牛队的是强大的而科比的湖人队不是？为什么乔丹从来都不缺少忠实的战友而科比却总是孤军奋战？为什么在上世纪末那段最光辉的篮球岁月中我们从来都不曾听到过公牛队的负面消息，而即便是在湖人三连冠的时代我们也总能看见科比和奥尼尔吵个不休？ 

皮蓬，史上最伟大的小前锋，并非“之一”，许多人都说，没有他，就没有乔丹的总冠军。但是，正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愿意拿着200万的低薪，在一个已经证明了自己价值的队伍中，面对着一个吸血鬼一样的球队经理，干了十几年？他并非不爱钱，当乔丹离去的时候，他第一个选择就是转去开拓者，拿一份高昂的薪水。可是，为什么是在乔丹离去之后？ 

为什么麦迪会离开卡特？为什么马布里会离开加内特？ 

为什么奥尼尔会离开科比？ 

直到今天，还有人在争论湖人队的三尊冠军奖杯究竟是属于奥尼尔还是属于科比，可是是否曾有人质疑公牛对六座奖杯的归属？皮蓬可以去争夺吗？或者是罗德曼？哈勃？库克奇？ 

惟有乔丹！没有人会介意他第一个举起冠军奖杯，没有人会与他争夺这份荣誉。 

我觉得，一个能够团结和领导一支队伍的人或许还不足以被称之为“神”，但是真正的王者却必然具有巨大的人格魅力，能够将最好的战友留在身边，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去战斗。“神”不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孤僻症患者，他不会缺少朋友——那些愿意与他肝胆相照的人，即便是他的对手也是如此。倘若做不到这一点，倘若只有满腹的不满和怨尤，倘若只是把自己并不出色的队友看做是绊脚石，从来没有想过依靠他们、信赖他们，这样的球员甚至于连“伟大”这个词汇都不足以承当，遑论其他？ 

最近的匆匆一瞥，我似乎在论坛中看见了这样的论调：在属于乔丹的90年代，是波澜不惊的90年代，是庸才辈出的90年代，是“没有真正的球星”的90年代。 

扯淡！ 

事实上，让一个从90年代走过来的人看看当今的NBA，或许反到会产生后继无人的感慨。让我们翻开那页尚未被尘封的、并不遥远的历史夜空，看看能找到多少光耀灼灼的烂漫星光。 

卡尔·马龙，我猜“最好的大前锋”在他的名字上还可以再冠上起码三十年。在现在的NBA，你再也看不见一个把纯粹与效率发挥到极致的大前锋了，而可怕的是，即便是如此，你也总能从他的表现中感受到不可遏制的激情。 

约翰·斯托克顿，不要根我说纳什有多么优秀，不要跟我说基德是如何的尽职，他们只是两个各具特色的影子，各自分担了斯托克顿一半的特点。这个不会扣篮的白人小个子是一个真正的“组织”后卫，他可以与任何人配合，甚至不需要经过系统的训练。他永远都知道如何用最简单最迅速的方法把球给到应该得到它的人的手中，他的速度并不很快，但看他打球你总会觉得应接不暇。大道无形，如果篮球也是有所谓“道”的话，那么斯托克顿就是一个真正“得道”的球员。 

哈基姆·奥拉朱旺，谁能想象像这样一个巨人居然会用如此灵巧的技巧在篮下的尺寸之间表演一段梦幻般的舞步？谁能想象一个中锋能够屡屡成为快攻的先锋？当1995年，奥拉朱旺与年轻的奥尼尔在总决赛中相逢时，对这个后来的第一中锋是这样评价的：“这个菜鸟根本不会防守”。 

还有以后卫的身高在大前锋位置上创造奇迹的查尔斯·巴克利；还有“手套”加里·佩顿——别在他面前带球，你会发现他全身上下都是断球的手；还有雷吉·米勒，纽约人的仇敌，孱弱的神射手，小儿麻痹症患者，不屈的斗士，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球场时段的人；还有肖恩·坎普，脚上长着弹簧的大猩猩；还有德雷克斯勒，一个飞翔的传说；还有蒂姆·哈达威——这和那个被伤病残害的天才并非是同一个人，但我始终认为这个快速冲撞的土豆更优秀；还有帕特里克·尤因；还有大卫·罗宾逊；还有……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那是一个今天的年轻人们无法想象的时代，星光灿烂有如白昼的继续，照亮的一个时代不熄的夜晚。或许我们可以在世界赛场上找到那个时代的一点影子：将历史上唯一的一支“梦之队”和历年来的美国国家队相比，他们留下的何止是一些纪录而已？ 

如果你不知道这些人，这并不是你的过错。或许我们可以归罪于时间太残忍，让天才归于衰老。可是，为什么这些近在咫尺的名字对于许多人来说是如此的遥远，甚至会有人把他们和大鸟伯德、魔术师约翰逊归于同一时代。 

又是一个“为什么”。 

我想，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在他们之上，还有一个名字在闪烁。这个名字的光彩实在太过夺目，以至于让人眩晕、让人失明，让人眼中再看不见一些多余的色彩，反而觉得平淡。 

乔丹，只有乔丹，这是那个时代给人们留下的唯一印象。 

那些为科比贴上神样标签的支持者们，倘若在十年之后，当你们的后代谈起今天的篮坛时，是否会像你们一样，只记得一个科比的名字呢？ 

有趣的是，NBA的历史，往往是对抗的历史、是两强平衡的历史，无论是张伯伦与拉塞尔的巨人之战，还是约翰逊与伯德的风格之争，出现在NBA舞台最前沿的，总是两个并列的名字。 

这个现象直到乔丹的出现。 

乔丹从来都没有一个固定的对手，或者说，他是所有人的对手。自从他第一次获得总冠军之后，他就成了所有人的仇敌、所有人最后的障碍、所有人必须翻越的一道公认的障碍…… 

……和所有人追赶的目标。 

他已经把与自己同时代的所有人甩到了身后，或者说，他已经把自己的时代甩到了身后。他留给人们的是一个飞翔的背影。背影之前，阳光灿烂，让人无法逼视。 

在公牛和爵士争夺第六个总冠军的时候，我甚至义无反顾地成为了爵士的支持者，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乔丹实在太过强大了。他的强大已经理所当然，已经顺理成章，甚至已经让人疲惫让人厌倦，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其他的面孔——随便是谁都行，只要不是他。 

我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把科比当成自己毕生的对手和追赶的对象，有多少人把他当成横亘在自己身前的最后也是最难逾越的一道屏障，有多少人既仇恨他又崇拜他，在赛场上对他全力以赴，在赛场下又和他把酒言欢。 

这样的标准同样适用于其他被“封神”的球星们。大家可以看看，乔丹之前和乔丹之后，是否有人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反对科比封神的人有这样一个理由：科比无法超越乔丹，是因为他模仿乔丹。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要知道，乔丹之初，也是一步步模仿茱丽叶斯·欧文成熟起来的。 

但这恰恰是我认定这两个人无法相提并论的另外一个原因：一样是从模仿起步，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提及乔丹和欧文之间谁更伟大？有多少人知道乔丹，而又有多少人知道欧文？谁还记得飞人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往事？谁又不知道科比一直在模仿乔丹？为什么乔丹把他的老师抛弃得无影无踪，而科比的身上却总也挥不去前人的影子？ 

模仿、学习，这是必须的，唯一的不同在于，是谁达到了更高的高度，是谁真正做到了极致，是谁在学习中找到了更强的自己，而是谁又在模仿中丢失了原本的自己。 

这并不是个难于解答的问题。 

好了，我想我说得已经足够多了，多得都要让人看得厌烦了。让我们停止“超越乔丹”这个无意义的议论吧，只要这个争论还存在一天，乔丹就是无法超越的。因为这个议论已经预先树立了一个标准，那就是乔丹。在这里，乔丹已经脱离了一个人的形象，变成了一把衡量别人的尺子。 

而谁有能高过尺子呢？只要你还是可以衡量的，只要你还是能够比较的，你就必须永远接受尺子的评判，而当尺子拥有评判权时，它就是唯一最高的。 

乔丹并非无法超越，但现今的那些篮球明星们还远远做不到这一点。或许有那么一天，或许那一天我们也将有幸目睹，会有这样一个绝世的强者，打破这样一个神话，开辟出一片属于他自己的神的领域，但那时的情形和现在的纷乱绝不会相同。那应当是肯定的、毫无疑义的绝对，就如同乔丹之后，再没有人怀念欧文。 

而科比？还是算了吧。或许我们就连他“只能无限接近乔丹”这样的评价，都不仅仅是“退一步”能够得的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