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早晨,张小庆一大早就乘车去了中关村海龙大厦,他是愉悦的,甚至带一点点骄傲。他骄傲的走在城市形形色色或匆忙或迷茫的人群中;他骄傲的对卖MP3的小姑娘说,我就要这个,那是一个399元的爱国者;他骄傲的在摇摆的公交车上给王娓娓和余鹏分别打了电话,他对王娓娓说,娓娓姐,来吃饭吧,他对余鹏说,快来给我搬家,早点过来;他骄傲的在邮局工作人员的注视下将MP3小心翼翼的装进包裹并添上自己的名字。做完这一切,他感到全身轻松,他给他妹妹打了电话,他能想到妹妹在同学当中使用这只MP3时同学们羡慕的表情,这个表情让他感到了满足,然后他返回了鹿圈,开始收拾明天搬家的东西。
隔壁年轻的妈妈看见张小庆收拾东西了,她说,要搬家?
张小庆骄傲的说,是啊。
妈妈说,搬到哪儿?
张小庆说,河那边。
妈妈笑起来,说,不错,我要去菜市场,你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于是,张小庆,妈妈,妈妈的小女儿一起去了鹿圈的菜市场。妈妈帮张小庆仔细挑了做饭用的蒸锅、炒菜用的铁锅、锅铲以及洗菜的塑料盆,这些东西亮晶晶的,闪闪发亮。妈妈像给自己买东西一样为了几块钱与店主争的面红耳赤,这让张小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最后张小庆还红着脸问了妈妈,这蒸锅能做饭吗?妈妈说,可以,用碗淘小半碗米,一蒸就可以。
余鹏周日来得果然就很早,张小庆说,这都8点了你才来,余鹏说,我靠,你也不看看我住哪儿,你以为我住你隔壁啊,说话间两个人一起把被褥打了包。张小庆以为没有多少东西,他想到了一个月前,自己一个编织袋就将这一切拖了来,但现在,多了两只手,才能勉强避免跑两趟。张小庆一只手扛着包,一只手提了水瓶,余鹏拿了盆,盆里乱七八糟的放了很多东西,两个人出了门,张小庆走在前面,走得很快,余鹏照旧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边,有好几次,张小庆回过头,埋怨余鹏走得太慢,余鹏反驳说,我拉下了吗?
到了贵园南里,汤姆还没起床,他睡眼婆娑的开了门,说好早啊。两个人进了门,开始归置东西,汤姆开始起床刷牙。说是归置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归置,把褥子在床上铺好,编织袋塞到床底下,锅碗瓢盆放进厨房,背包挂在门后的钉子上,其余的往桌子上一摆,这就好了。汤姆给了张小庆钥匙,两个人又去了小白羊超市,买了油盐酱醋,最后,张小庆在雀巢咖啡的货架前停了下来,他想起了大学时对雀巢咖啡的迷恋,一块钱一小袋,一直舍不得买,这次,他想到犒劳自己的方法了,每次发完工资,就买一种大学时想吃又舍不得吃的东西,不仅要买,而且要买大盒的,要一次吃个够,把以前落下的补回来。于是,张小庆拿了一大盒的雀巢咖啡,但是在拿之前,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拿了一盒促销装。出了超市,王娓娓也就到了,三个人一起回了家。
汤姆没有料到王娓娓的出现,其时他正在享受他的早饭,早饭是一袋康师傅方便面。主卧的房间门大开着,被子保留着主人刚起床时的凌乱样;书桌上,一本本的专业的非专业的书横七竖八了无生气的躺着,最内侧,是两大包康师傅的实惠装,都打开了;地上,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厚厚的灰尘,还有两团蜷缩成一团的卫生纸;阳台上,一周的衣服侵染在一只红色的塑料桶里,微微向空气中弥漫些细微的味道。张小庆打开门的一瞬间,汤姆正在把缸子里的面条往口中送,因为有点烫,汗珠从他的脸上微微渗出来了,头发搭上汗珠凌乱的贴在前额上,见到张小庆身后的王娓娓,面条有那么一瞬间在他的嘴中僵硬住了,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措手不及。
汤姆说,这是?
张小庆说,这是我的师姐,王娓娓。
汤姆说,你好,我是张小庆的同事,我叫张和。
没等王娓娓回答,汤姆迅速转身和他的方便面一起回了他的房间,房间门被立刻合上了。五分钟过后,房间门打开,一切都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被子被叠好了,床单被使劲扯过了,床铺变得平平整整;书桌上的书们恢复了次序,从上到下,从小到大,整整齐齐,大包的方便面不见了,被扔进了抽屉,关起来;地被打扫过了,虽然依旧算不上干净,但是两团抱团的卫生纸不见了;阳台上,红色的塑料桶被盖上了盖。张小庆看到,汤姆的头发也被打理过了,一边向左一边向右,不再无精打采的趴在前额,他还换了件衣服,将刚才的秋衣换成了衬衣。
汤姆显然是从刚才紧张的情绪中释放出来了,他说话的语速不再那么快,他说,不好意思,房间有点乱,刚才还没来得及收拾。
王娓娓说,张小庆是我的师弟,刚参加工作,还需要麻烦你多帮助他啊。
汤姆说,没事,没事,那是肯定的。
王娓娓说,张小庆,你都收拾好了吗,我帮你收拾收拾吧。
张小庆说,都收拾好了,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但张小庆很快发现了女人和男人观察世界视角的不同。王娓娓发现了房间顶角的两个蜘蛛网,她让张小庆用扫把把它们拭去了;她发现了窗户夹缝里众多的灰尘,她自己用抹布仔细的都擦去了;她发现了张小庆刚摆好的桌子是如此的凌乱,水杯、牙缸、热得快、饭缸、书籍,胡乱的混搭在一起,尽管摆的整整齐齐,但是用起来是那么的不顺手,她帮张小庆重新规整了桌子。最后,她来到了厨房,厨房显然是刚刚被汤姆打扫过了,灶台上不再有方便面沫和鸡蛋壳屑,锅被洗过了,挂在墙上正向下滴滴答答滴着水,连灶台角垃圾桶中的垃圾袋也被换过了。但王娓娓很快让张小庆有了新发现,她让张小庆拿来了清洁球和洗涤灵,使劲一擦,原本褐色的灶台露出了丝白色的脸,啊,灶台原来是白色的啊,张小庆吃惊的想,还有,抽油烟机,原本也是白色的,还有,汤姆的脸原本也是白色的,但此时,它再次因为紧张而染得通红。汤姆说,我来,我来。
到了中午,三个人要去外边吃饭,他们热情的邀请了汤姆,但汤姆不肯去,他说,我有点事,就不去了。张小庆说,有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吗?汤姆瞅一眼王娓娓,说,真有事,真不去了。于是三个人来到了小区旁边的福华肥牛,饭馆是张小庆找的,他并不知道肥牛的意思,他只是知道,这是一座三层的饭馆,很大,很大就会很上档次。
于是,在肥牛饭馆里,张小庆叫了肥牛服务员,张小庆对肥牛服务员说,来份羊蝎子!从周扬那里,张小庆知道,羊蝎子和水煮鱼是今年最火的两道菜。
肥牛服务员面露了难色,小声提醒说,我们是肥牛。
张小庆并不明白,王娓娓笑了起来,说,这里只有火锅。
于是,大大的炭火火锅端上来,色彩鲜红的肥牛端上来,绿色油油的茼蒿端上来,三个人边吃边聊。与上次见面相比,东道主发生了变化,由王娓娓变成了张小庆,张小庆很享受这种变化,他不停的问,要不要再加点菜。余鹏依旧是懒懒的,他坐在那里,不提出话题,只是回答,他的工作没有进展,依然没有找到客户。张小庆说,这不是家真正的软件公司,我明年要去一家真正的软件公司,目标不变,微软和IBM。
吃着吃着,热起来,张小庆脱去了外套,里面是他前不久在菜市场买的白色衬衣,扎在他黑色的裤子里,白领嘛,自然是要穿白衬衣的。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戏剧性了,在张小庆去卫生间穿过长长过道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服务员,点菜!最开始张小庆并未在意,但是当那个人再次叫了服务员并且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时,张小庆意识到,完了,自己被当成服务员了。张小庆尴尬的说,我不是服务员!说完,加快了行走的步伐,同时,迅速的将衬衣从裤子里拉出来。
晚上的时候,汤姆对张小庆说,你师姐来也不通知我一声。
张小庆说,你也没有告诉我要通知你啊。
汤姆说,你师姐是做什么的?
张小庆说,她在这边做导游。
汤姆说,她是几几年的?
张小庆说,79年的,哎,你是不是对她有兴趣啊?
汤姆说,没有,没有,别乱说,我只是问问。
汤姆的午饭和晚饭都是方便面,在厨房刷牙的时候,张小庆发现垃圾桶里躺着四个方便面袋子和两个蛋壳,同时,张小庆看见,那两大包方便面重新出现在汤姆的书桌上。洗完澡,张小庆躺上床,偎依在床角,看书,他买了本犀牛书-Java script 权威指南。汤姆也坐在他的桌子旁,看书,两个人都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夜晚由此显得安静,只剩电棒发出孤独的滋滋声以及偶尔翻动的纸张的声音,像极了高中的晚自习。
哎呀,张小庆突然想起来,走的时候,他还没有给房东电费。这个问题扰乱了他的心境,他决定下个周末再回鹿圈一趟。
张小庆贵园南里的生活正式开始了。和鹿圈相比,他离公司更近了,步行只需不到十分钟,9点上班,每天早晨8点30准时起床,十分钟洗漱,下楼,在小区门口买个鸡蛋灌饼,边走边吃,8点50,他的机器已经开始工作。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叫汤姆一起起床,后来汤姆说,不用叫他了,他8点45起床。晚上6点下班,他会先去买份北京晚报,迅速翻到最后一页,姚明的球队在那一页正为季后赛努力,有时候,他会买点馒头回家煮点稀饭,有时候,他会买点面条,更懒的时候,就买张大饼,喝点水都能吃下去,汤姆的晚饭一成不变,变的是牌子和口味,康师傅、统一、今麦郎和白象,牛肉味、番茄味、炖鸡味和麻辣味。周末的时候,张小庆会去菜市场,他买了莲藕和排骨,莲藕炖排骨,家乡菜,多放点水,可以吃两天,有了这道菜,就可以试着焖点米饭了。
这天早上,张小庆晚起了5分钟,不过不用着急,不会迟到,他像往常一样,去了小区门口买鸡蛋灌饼。搬过来唯一让他觉得不方便的是早餐,没有选择,鸡蛋灌饼、鸡蛋灌饼、还是鸡蛋灌饼,没有油条,没有豆浆,也没有咸菜。当然,也可以稍微跑远一点,那里有个北京早餐,张小庆去过一次,然后就决定再也不去了,一个包子竟然要8毛钱,而且巨难吃,是那种刚吃第一口就决定放弃的包子。在灌饼摊旁边,他看见王碧薇了!她也在那里等待买灌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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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2011-03-27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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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庆,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