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阳光从洁净的玻璃窗中斜斜地射进屋里。安静，一种一生中难得几回的安静。哦不，也许对于怡养天年的老人们来说这真的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处于黄金时代的年轻人来说，享受这种安静真的是太奢侈了。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麻雀清脆的鸣叫，却从耳朵直灌到心里，荡起悠悠的回音来，让你不由怀疑起自己究竟是呆在北京的二环边儿上还是置身于山村小镇。
或许这种静谧中真的缺了点什么吧……心中泛起那么一丝丝不安。是项目进度的甘特图？还是打印机里吐出的白纸黑字？抑或是Visual Studio里色彩斑斓的代码？唉……这可是长长的假期，与这些真的毫无关系的。原来仅仅是已经习惯了紧张的生活，突然安静下来反而无所适从、不习惯罢了。
倒是那雀鸣提醒了我：是不是应该来点音乐？于是拉开抽屉……
钢琴？不，太鲜明了。
小提琴？不，太尖锐了。
吉他？不，有点暧昧、或许有的又太奔放了。
萨克或者排箫呢？不，还是留给晚上吧……
喔~~~我这是怎么了？！莫非我已经变得因挑剔而厌世了？数秒钟之后，墙上的阳光提醒了我：只是这种白昼里的安静太难得了，自己都舍不得打破这种安静——这时候，就连音乐都是多余的。
无意中把抽屉又向外拉了一截，里面露出半本书的黄边，仔细一看原来是那本《巴赫十二平均律》曲集。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买了的一本谱子，已经记不清伴我走过多少个春夏秋冬了，带来北京纯粹是聊以慰籍，并幻想着哪天能搞一台二手的YAMAHA或者KAWAI。
轻轻地翻开它，看着已经发黄到让人有些担心的书页和因为或卷曲、或磨损而变圆的书角，你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我关好抽屉，捧着它坐进阳光里，一页一页阅读那曾经熟悉乃至记忆在手臂肌肉里的“小豆芽”们。看着曲谱上或是老师、或是老爸、或是自己圈圈点点的各种记号，总会让你想起好多奇妙的关联来——好笑的、可气的、开心的、委屈的，这曲集更像是一本集邮纪念册……原来，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就是这样在无意中积累起来的。
我就这样一曲一曲地向后滑动着。四周仍然是安静，只让音乐在心中响起；而且，还能闻见那由于久未翻动而酝酿页间的书的香气……渐渐地，我已经溶化了。
不知翻到了第几页。突然间，一个用红笔画的很浓重的圈跳进视野里，在午后的阳光中格外地醒目，心中流畅的音乐立刻卡了壳，就像你骑车穿行在乡村富有诗意的林荫路上时突然轧上了一块砖头。那是一个一弹到这里就会错的音符，我也搞不清为那么一到这个地方这个音符就会跳出来跟我作对——十几年之后还是这样。我好奇地凝视着那个音符——那是个很美的音符，但很不起眼，因为它埋在一个和弦中，似乎没有它和弦一样存在、旋律一样进行。现在想想，当时若不是因为不仔细弹错了并且养成了习惯，就是偷懒没有弹——细微之处总能折射出人品中小小的瑕疵。我又凝视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几秒钟，并且用一点长大后学到的乐理知识去分析她的存在，我发现，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才使这个和弦更加饱满达意、才使这小节旋律更加流畅动听！这在我学习这首曲子的时候是完全不能理解的——那时候弹这首曲子完全是一个任务，而绝非带有欣赏意图的“艺术”。我深信，这完全是知识和理解能力的问题而不是什么心态的问题。
就是这个音符，让我的心灵中产生了一个小小的震颤，我感觉自己悟到了点什么。我们每个人不也正是一个音符吗？音调或高或低、节拍或长或短，总之我们被安排在了一个或快或慢的作品里。这个作品，也许是工作中的一个项目，也许是生活中的一段历程。一个音符，正是因为有了宽容、允许别的音符与它在同一时刻存在，才有了美妙的和声；一个音符，正是因为有了责任、无论自己处在哪个位置都会把交给自己的时值占满，才赋与了音乐准确的表达；一个音符，正是因为有了风度、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退去，才使得旋律可以如流水般顺畅前行……想象一下，如果每个音符都占着位置不肯离去的话，就算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演奏也会变成五道口周一早上八点的汽车喇叭声！一个音符，也正是因为有了暂时的退去的风度，才能为下次出现在某个小节中做好充分的准备。
关上乐谱，再次回归到宁静中，我开始用一个小音符的心态来审视自己的生活，我发现那竟然是一种全新的感受！从生到死，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是一部宏篇巨作。拜人性所赐，每个人的人生都会与一个风格大体吻合，但无论是哪个风格，它的节奏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学生时代，我们的生活像行板一样有条不紊；恋爱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像夜曲一样浪漫到一塌糊涂；工作起来，我们踏着进行曲的节奏势不可当……总之不能乱，特别是我自己，常把本该休闲一点的生活搞得很机械、很紧张，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或许我真的该放慢一点节奏，享受一下过程之美了。
我想，这时的我看上去就像一尊雕像吧，外表虽然是凝固的，但内心却早已山驰海骋。我思，故我在。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现在很多我不懂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搞懂，到时候再像今天一样去总结吧。也许从今天开始，平稳、祥和、淡然、仔细……这些形容词将渐渐溶入我生活的主题……
嗯，文章写完了，一场小小的白日梦也随之结束了。太阳转过去了一个小角度。上午学习了一些ASP.NET的知识，下午呢，还是继续C++吧。昨天看到哪儿了呢？对了，是Class的初始化，让我找找是第几页来着……哦……P.387.，呵呵，《C++ Primer》中文第四版，这页你一定要看一看，或者在这个页码上用红笔狠狠地画上几个圈儿，备作以后想起这篇文章:p
最后，
祝那些一对儿一对儿和谐的小音符们——节日快乐，甜甜蜜蜜；
祝那些因为不顺心的事儿而怄气的小音符们赶快开心起来——人生没有彩排，谁都难免弹出一两个“键缝儿里的音”，别老惦记着啦！都过去了，注意后面更精彩的吧: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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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2006-11-29 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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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