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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乡亲们喜欢请外公打狗。
每当乡亲们发现家养的土狗行凶咬人到了无法驯化的时候，此时乡亲不得不恨下心，招呼乡邻围追堵截癫狗（1），抓捕关进铁笼之后，往往不会亲自动手打狗，而是随着众口相传的“喊黄医师来打”，赶圩时自己上门或者让人捎信请外公上门操办的。
现在想起来，狗的主人家为什么不亲自打死自己生养的狗，一可能是狗跟自己家有感情，狗通人性，舍不得动手；二是怕杀生，怕杀自己养的狗给自己带来煞气，乡间迷信，如果请德高望重、心胸慈善的长者动手打狗，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乡亲们认为众人推认的有德为善的长者慈悲为怀，即使是杀生，在另外一个意义上讲，也是在超度一个迷途不返的生灵，且长者以其德、其善的一身正气，是能够压镇得住杀生所带来的煞气的。
每当有乡亲请外公上山下乡打狗的时候，外公就用28吋的老式自行车载着我，经过一些无法用汉语表达的地点村名，到了目的地。
这时候的光景，在我印象中，大多是在下午或者傍晚，只见村边稻田已树起一口大铁锅，水正烧着，热气升腾。
在主人家的门厅，早已摆好八仙桌和双人座条凳，主人一见外公到了，喜出望外，赶紧迎接上座，先给外公斟上一海碗的米双酒（2），外公一边端起酒，一边问主人，滚水（3）烧开了吗，柴劈（4）拣好了吗？主人早在别人的嘱咐中做好了准备工作，忙应声回答外公“好了，就差你动手了”。
外公喝完这碗米双酒，拿起松木柴劈，走到关狗的铁笼前，端视一下铁笼中发癫的狗，琢磨一遍狗相中的精气神后，于是吩咐开笼，那边有人打开铁笼，有人用专门捉狗的铁钳夹住癫狗的脖子，外公伴着酒气，手起劈落，只见狗脚软倒地，脑袋痉挛抽拉了几下，就一命呼呼了。
死去的狗，尾巴软软的耷拉在并拢的后腿上，一动不动，如静静的睡著一般，像极一个“匕”字。
外公是不管杀狗的，打死狗以后紧接着吩咐“tang狗吧”，主人于是叫人把死狗下锅，褪毛。
最后主人家自然会拉住外公，一番酒肉好菜招待。只是狗肉上桌的时候，我从来不吃，不知道是外公不让我吃，还是我那幼小的心灵，仿佛在怜悯被打杀的狗？
回想起外公在打狗的时候，我多半是坐在八仙桌上的大条凳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外公的手起劈落，在胡思乱想的发呆？
注（1）：疯癫疯癫，粤语喜讲“癫”而不话“疯”，如称“疯子”为“癫佬”，“疯狗”为“癫狗”。
注（2）：两广喜欢酿造米酒，我们当地又分米单酒、米双酒，似乎是以兑水的程度多寡来区分的，其中在酿造过程中为了增加苦味，有时会加入苦楝树木皮。
注（3）：粤语把开水称为“滚水”，似乎与谚语“响水不滚，滚水不响”有一定的干系。
注（4）：广西多山区，柴火柴火，生火靠柴木，山民砍树扛回家后，把生木（所谓的生，就是砍下的树多水分，如还没到可以作柴火易燃的程度，都可以称为生木）长柴劈锯成合适放入灶堂的长短，然后用斧头把锯掉的木段劈开，劈成类小角度如30度角的扇形，其尖角有如刀锋状，我们当地于是称之为“柴劈”。 |
posted on 2007-07-25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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